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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透明

[EC]WAVE之2017篇(现代有能力AU)(上)

迷你害我:

0


CQCQCQ,这里是DHP1754. .


 


1


打开的自动门后,Erik Lehnsherr的高瘦身影第一次映入Charles的眼帘。Erik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的灰绿色眼眸显然出于某种美妙的变异基因,不过,更吸引生物学教授注意的,则是那眸底深邃的眼神,仿佛有太多故事要述说,却最终选择沉默。


这并不是一见钟情,但也不至于差得太远。当Erik走近Charles的时候,后者甚至一时忘记站起身来。


“你就是Xavier教授吧?”Erik率先开口。也许不止一个人曾在他的面前表演过“看得入迷”,训练师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未加掩饰的厌烦。


Charles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友好向对方伸手:“请叫我Charles。”


Erik忽略过Charles的说辞,敷衍了事般快速握了下后者的手,“我是Erik Lehnsherr。负责你在这个中心和空军基地的训练。”分不清是怕麻烦还是怕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简单的介绍后,他立即把手中的文件递给Charles,“这是你接下来两个月的训练计划,你先看一下,并确认是否有什么问题或者其他需求。”


Charles不喜欢任何训练,但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积极和愉快,从这个没法睡个懒觉——就更不用说享受一个悠闲午后——的训练计划中,他找到勉强能让自己乐一下的:“所以,我有机会坐F-15?这真是太棒了。”


“Xavier教授,我需要你提问的是更实在的问题,而不是这种答案显然是‘是的’之类的毫无意义的感叹。”Erik终于表现出露骨的不耐烦来。


闻言,Charles下意识从文件中抬头瞥向身前的男人。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希望惹得对方讨厌自己。“抱歉,我的朋友,我妹妹总说我废话太多。”他真诚向对方眨了眨眼睛——他的妹妹也总说,当他眨眼睛的时候,做再坏的事情也很难招人恨。


可惜,他的妹妹说得不对。Erik显然认为Charles又说了一句废话,这让他原本就板着的脸孔看起来更加冷峻,“现在,Xavier教授,包括每一个项目的费用金额,如果没有疑问的话,麻烦你在文件底部签字。”他催促着开口,生怕和Charles多说一句话便会浪费生命似的。


Charles通常是好脾气的,尤其在面对一个帅哥时——这句话的段落大意是:他是一个好脾气的Gay。但现在,Charles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生气,他决定放弃某天请对方出去喝一杯的打算,用明确表达自己不高兴的表情在文件底部签下名字。


“好了,我们赶紧进行下一个环节吧,如果你那么希望速战速决——但话又说回来,你没有办法把两个月的时间缩短,这真是叫人遗憾。”


在一通发泄后,Charles不得不为自己好像一个发脾气的小孩的表现而感到懊恼,所以,当Erik用微微讶异的目光打量向他的时候,他本能因为羞愧而红了脸颊。


值得庆幸的是——事实上,这也同时让Charles恼火——Erik很快忽视Charles的所有反应,径直继续自己的工作。


“现在我会先带你去领你的门禁卡,然后是本次封闭训练你的宿舍。如果你不需要一个参观的话,回头我会用邮件把训练中心的地图发给你。今天你可以先早些休息调整,训练从明天8点起。”


“事实上,”Charles清了清喉咙,特地唱反调地说,“我需要一个参观。”他暗中向自己声称,那么做只是为了招这个让人讨厌的男人烦,而绝对不是想要对方的陪伴。


面对他的说辞,Erik神情不变地点了点头:“我会让服务台的工作人员安排领你参观。”


Charles琢磨不明白这是标准流程还是对方厌烦自己到了只想把自己甩手给别人的程度,抑制内心混杂挫败与悲愤的情绪,他扬起招摇着无辜的明快笑容故意说:“那就麻烦你了,Lehnsherr先生。请务必为我寻找一位亲切和蔼,不会始终板着脸,至少不讨人厌的工作人员带我游览这个中心。”


 


大约在一个多小时后,Charles坐在自己的笔记本面前反省自己今天的幼稚表现。电脑屏幕上,Raven正饶有兴致打量着Charles的脸孔。


“Raven,我正在说我今天气量太小太刻薄,而不是说我又长了个雀斑,为什么你要那么盯着我的脸看?”


“我只是在看你春心荡漾的模样。这真少见,而且还很有趣。”Raven慢条斯理解释。


Charles不快活地皱了皱眉头:“我没有春心荡漾,我已经决定从Erik的身上毕业了。”


Raven显然不买账:“是嘛?那么刚才十分钟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个男人?顺便说一句,我们才通话十分钟。”


“我只是在给你讲述我在航天员训练中心的第一天见闻。我以为你会感兴趣的。”他努力作出委屈的表情,但心里清楚这骗不了自己的妹妹。


果然,他的妹妹毫不动容地果断回答:“事实上我对你的感情生活更感兴趣。”


“我在这儿没有感情生活。”Charles叹着气回答,“你该看看Erik看我的眼神……我在这儿只有伤感情的生活。”一个不小心就真情实感了起来了。


Raven努力表现出同情。“Charles,如果他敢伤害你,我会替你扭断他的手指的。”


“你最好别那么做,”Charles回想起那只把文件递给自己的手——结合他自己那肉感十足的手——“他的手指很漂亮。”


“……Charles,你还能更花痴一点吗?”半晌后,Raven由衷问。


Charles义正词严:“我是个Gay,我有权为了一个帅哥神魂颠倒。”


Raven立即振作精神,“所以,你没有毕业,你已经作好战斗准备了?”她欢快地问。


Charles没有那么乐观:“我觉得我最好别那么做。”


“Charles,你要勇敢。再说了,你已经老到早已长不出雀斑,所以,是时候谈恋爱了,不然,搞不好就得孤独终老。”


看得出Raven原意只是想吓唬Charles一下,但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目光中透露出真正关切的担忧来。老天知道她有多看不上自己哥哥勾搭男人的能力。“不过,也别太担心,我会陪你的。”看看,她简直料定了Charles没办法找到合适伴侣。


“是啊,当你和Hank结婚后,你们可以收养我当你们的孩子。”Charles吐槽着妹妹眼中自己最可能的出路。


Raven一本正经点头:“你还是有退路的,Charles,所以——必要时,就勇敢冒一次险吧!”


Charles不自觉认真思考了对方的提议,他有些不甘心:“从来只有别人在酒吧搭讪我,为什么我要上赶着追求一个没眼光的男人?”


“因为他长得帅?”Raven假意猜测着Charles心底的答案。


Charles简直无言以对:“我发誓在我心底那么想的时候,并不至于像被你说出来的那么显得我肤浅。”


Raven多少真心地笑了:“其实你知道不只这样。在酒吧搭讪你的男人才叫肤浅,而其他追求你的人也可能更在意你姓Xavier,你的这个训练师看不上你的身家和外表,也许,他是能看到真实的你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Charles忍不住叹气:“那看来真实的我很讨人嫌,他看着我的时候简直就像棒球杆看到入室行窃的小偷。”


“所以,你得身手灵活一些。躲开了棒球杆,也许你这个小偷就能偷到他的心了。”


“……你知道我身手从来不灵活。”


“对,你总是笨手笨脚。”


“Raven,”Charles抱怨地开口,“而你总是对我说实话。这个习惯很不好。”


Raven毫无反省地耸肩:“你是心灵感应者,你应该习惯实话。”


“你知道我一直很努力不去听别人的想法。”Charles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以及那莫名炫耀的语气,“说起来,Raven你知道吗?Erik也是变异人!他的资料显示他拥有控制磁场的能力,我真希望有机会见识一下!”


“我知道的是,你想见识一下‘Erik’能力的,不仅仅是控制磁场这件事。”Raven刻意做了个古怪的表情用以调侃。


Charles只差没惊呼出声。“Raven!你是女孩子,而且还是我妹妹,我们不能讨论这种话题。”


“我是在讲,”Raven一脸严肃无辜地说,“接下来两个月里,你的Erik一定有不管你怎么撒娇都能坚定立场帮你完成所有训练的能力。你想到哪里去了?”


Charles幽怨地想,Raven肯定不是在说这个,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我从来不撒娇。”


Raven耸肩:“如果你不喜欢管你咬着嘴唇委屈的瞪大狗狗眼看别人的行为叫做撒娇,我们也可以换个别的词。”


“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现在就会合上笔记本的。”Charles愤愤反击。


Raven一本正经指出:“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踢了一脚的小狗——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个别的词。”


“……我想,Raven,我大概会在接下去一个礼拜里都不想理睬你。”


Raven不以为意地笑:“那么,一周后我等着你给我好消息,希望到时候你和你的Erik已经达成三垒。”


赶在Charles发表他——绝非大惊小怪——而是有理有据的责问说教前,Raven率先切断了视频。


接着,Charles对话框里跳出一句来自妹妹的友爱祝福——


/我衷心希望他“能力”惊人!/


——看,他就知道他妹妹肯定不是在说Erik帮他完成训练的能力!


 


2


Charles站在巨型失重水槽前。在他身边,Erik拿着一套一看就重得要命的装备正准备往他身上套。


这是今天的训练项目——准确来说,这只是一个体验项目。从训练日程来看,Charles会在第一个月进行理论培训和前庭功能训练,失重训练则在靠后的进度计划中。Charles挺喜欢上课的,尤其对如何在太空中准备食物,上厕所洗澡什么的感兴趣,这些训练内容的关键在于,他可以坐在椅子上,舒服的用手托着下巴进行听讲。然而不幸的是,现在——训练的第一天,第一个上午,第一个小时——他必须把也许比他还重的航天服穿在身上,然后浸泡到一个十几米深的水池里。


就在今天的早些时候,Charles还在想着怎么在这个冷峻迷人的训练师面前充分展现自己的魅力,但现在,他只剩下一张苦兮兮的脸孔。


“Erik,我想我必须向你承认,我不会游泳。”


Erik并没有真的翻白眼,但心灵感应者能感受到自己遭受到一记无形的白眼攻击,接着,他得到了酷爱在他面前少说话的男人难得的长句——


“Xavier教授,我知道你不会游泳,之前你填写的表格已经说明了这一状况,而我的训练计划完全是你的能力条件下的最优方案——失重水槽的训练不需要你会游泳。另外,如果你对今天的这一项目有异议,昨天阅读训练计划的时候就该提出来。”


Charles异常委屈,他不过就是想要求得一个鼓励以便能鼓起勇气下水槽。


“……作为训练师,你可真没有耐心。”


Erik不假思索回道:“我是训练师,并不是幼师。”


基于礼貌,Charles并不愿在对方无意沟通的情况下进行较为深入的谈话,但后者的毫不客气已经不简单是个性使然所能解释,这让Charles不得不疑惑打量向皱着眉头一脸不满面对自己的男人。


“Erik,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一问题让Charles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脸上透露出笑意,尽管那是嘲弄和讥讽的。


“作为一个心灵感应者,我很难想象你这才发现。”


“所以,我曾经得罪过你吗?”Charles下意识皱眉,认真寻找着脑海中所有的回忆片段,但他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


Erik不再回答Charles的提问,他神情不变地另起话题:“我有自信可以不带偏见,足够专业地完成好本次的训练项目,不过,如果Xavier教授不愿接受,你也可以申请更换训练师。”


Charles不可能换人。他必须找到答案,如果他做错什么,他希望自己有机会补偿。


作出决定后,受训者若无其事地挑眉笑了笑:“在你出于个人情感把我踢下水槽前,我想我没理由更换训练师。”


Erik肯定回答:“我不会把你踢下水槽。但如有必要,我会把你扔下去。”


 


Erik说到做到。


如果说,前一天晚上Charles是真心向Raven表达自己想见识Erik控制磁场能力的话,那么现在,他想要狠狠笑话一番那个天真无知的自己。


他还没有做好下水的准备。虽然身上的装备能够直接将他压垮在地上,但Charles的计划依旧是首先深呼吸三下,然后再考虑看看自己是否打算下水——然而,还没来得及吸气,Charles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变轻了,接着,他的身体整个被身上的航天服给提了起来。


“你的能力真是让人惊叹。”Charles惊喘了一声,接着努力平复呼吸,通过耳麦向身边没有用任何机器,只是伸出手掌对着他的人说,“不过,你能先把我放下来吗?”


“我会把你放下来。”Erik用让人一点也放心不下来的声音说,他将Charles横向移动了一段距离,然后,满足了Charles“把我放下来”的需求。


Charles慌张着扑腾手脚,他知道自己没必要那么做,但这就好像害怕的时候明知道尖叫没用一样,他管不住自己。“Erik,你确定自己那么做不是出于想报复我吗?”


“我确定。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更换训练师。”


“这只是一个玩笑。你可以偷偷讨厌我并且隐瞒我具体理由,但你不可以没有幽默感,我的朋友。”


Charles努力用说话来分心,以此减缓恐惧感,但很快,他发现这个巨型水槽没有那么吓人。“我感觉我在太空里了。”他高兴地声称。失重状态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吓人,最重要的是,那重得要命的装备现在也失重了。


“如果你的确那么认为,也许可以省下真的去那里的麻烦。”


Erik从来不说废话,他擅于用沉默来回答Charles的各种说辞。这一次他选择回答,所以,这一句听似多余的奚落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Charles任自己身体放松在水槽里,思索这句台词下的隐含意味。


“Erik,你是看不惯我花那么多钱进行自费太空旅行的行为吗?”他沉吟着开口询问,但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绝对不仅仅是仇富。


耳麦中,Erik冷淡的声音传来。“你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为什么不自己找答案?”


所以,这是Erik敌意的来源吗?心灵感应者的确不讨人喜欢。Charles一边继续想下去,一边回答:“正常情况下,我从来不会主动探索别人的思想,而且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建立足够的思想屏蔽来防止听到他人的心声。”


Erik停顿了一会儿。Charles能感受到对方在思考。有那么一瞬间,后者想着自己是否能飞快地瞥一眼对方的脑海,但道德感终于还是成功约制住他。


Erik再次开口了。“所以,你自己没有服用抑制剂。”他的声音里是最直白的讥讽。


抑制剂!


Charles的脑海闪过一道光芒。他知道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的确,有一些变种人反对抑制变种能力的药剂,而作为这种药剂的发明者之一,以及该类药物生产专利拥有者,制造者,Charles曾经甚至收到过激进变种人的恐吓信。


说起来,Raven其实也反对抑制剂的存在。她认为Charles不该过于天真,不该相信政府机构或者其他正规组织不会滥用抑制剂。但在Charles看来,现在年代不同了。最初变种人出现在大众视野的上世纪中下叶的确发生了很多冲突,但新世纪以来,各种变种人权利保护法出台——虽然有一部分的确更像是限制法令,但变种人的确得到了平等的对待。如果,作为变种人,对普通人类抱持敌意,那么这种平衡迟早会被破坏,然后再次动荡。于是Charles选择相信。同时,他也认为抑制剂可以帮助很多没有办法控制能力从而造成伤害的变种人。他并不认为自己做得不对——准确来说,他认为自己做了对的事,所以才会坚持下去。在这方面,他和Raven始终难以达成一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从来没有影响他们的兄妹之情。Charles希望自己和Erik的关系也能如同他和Raven那样,即便立场不同,但至少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好吧,他想多了,他和Erik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感情”这种东西。


沉浸在思索中的Charles下意识叹了口气。针对Erik不言而喻的诘问,他耐心解释:“首先,抑制剂只是为了帮助无法控制自己能力,或者认为自己能力是负累,需要休息的变种人。首先我不认为变种人应该当一个普通人类。”这是Raven最强烈主张的意见——变种人应该为自己的能力骄傲,“其实就基因学来说,我认为变种基因是进化趋势。其次,关于我不服用抑制剂。那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偷窥他人的大脑。或许你认为作为研发制造抑制剂的人,自己却拒绝使用的这一情况显得所有我声称抑制剂是为了帮助大家的说辞虚伪至极,但就像我说的,我从来不认为所有变种人都应该使用抑制剂。”


“你知道有多少变种人被强制使用抑制剂的情况吗?”Erik突兀地问。


事实上,Charles知道。他大概比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更多。那些大多数是无知的家长,还有不少性质恶劣的人类激进组织。抑制剂的创始人用沉默来宣告对方在这场辩论中胜出。他曾经用发明了炸药的诺贝尔来安慰和他合作研制了抑制剂的Hank,但这并不表示他能成功安抚自己,或者说,能无耻冷血地以此拿来当做为自己辩护的说辞。


 


Charles不清楚是在多久之后自己被Erik“拎”出了水槽。期间他们再也没有交谈过一句,这不仅因为在之前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中Charles已心神俱疲,主要还是渐渐显现的失重反应让他再也没有力气思考或者说话。


恶心,头晕等各种症状让Charles以“这是自己罪有应得”为逻辑支撑着忍受下来。当Erik终于将他安置在水池边平地上的时候,晕眩的感觉让他一个没站稳便向前栽倒下去。幸好,磁控者及时拉住了宇航服。


“Erik,麻烦你尽快帮我脱一下装备,不然我担心我可能会吐在衣服里。”Charles摇摇摆摆地站立着说。


Erik的脸上难得透漏出一丝除了嫌恶外的其他表情,他讶异不解地打量了Charles一眼,一边卸载装备,一边皱眉询问:“如果你的失重反应那么大,为什么不让我提前把你弄出来?”


Charles垂着头有些迷糊地努力消化这句话:“我可以提前出来吗?”


Erik没好气地回答:“你是接受训练,不是接受拷问。”


“可是刚才你说我签了训练计划,所以要对签字负责?”


“我听说你有三个博士学位,你确定那是依靠你自己的智商拿的吗?”


Charles张嘴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终实际做到的是——他张嘴,吐了Erik一身。


 


3


Charles在餐厅见到刚刚洗完澡的Erik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的手里正端着自己的午餐,准备找张桌子用餐,这让他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关于自己是否该坐到Erik那张桌子的这一问题。


不知道是感应到了Charles的目光,还是说Erik比较倒霉,他恰好在这时抬起头来,并与Charles的目光撞个正着。于是,Charles不得不往自己认识的人所在的餐桌移动过去——先不论对方是个大帅哥,单就Charles习惯的礼貌来说,他也没有办法做出在遇见相识之人的情况下,无视对方自己单独找张桌子就餐的行为。


装满了食物的餐盘被放在Erik的餐桌对面。“午安。”Charles边说边落座。通常他习惯用天气来开启话题,但这一个上午他没看到天空一眼。


面对Charles的寒暄,Erik只是瞥了眼前者的午餐,然后毫不客气地点评:“你吃得太多了。”


Charles愣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琢磨这碍着对方什么事。“你是担心我吃得越多,便会在你身上吐得越多吗?”


Erik没好气地挑眉回答:“我已经吸取和你保持足够距离的教训。让你少吃点只是觉得你太胖。”


快要习惯对方恶言相向的Charles这一回觉得自己真正遭受到了致命的攻击。无情的,残酷的,见血封喉的攻击。


“……我想我还没有胖到搭乘航天飞机能导致飞机从天上掉下来的程度。”好半天后,他愤愤反击,假装自己并不悲伤。


Erik无视他的态度:“接下来有一系列训练内容,我需要你保持在最好的身体状态。”


“我已经经过了好几个月的体能训练,并且通过了检查,我想我的身体状况无需被怀疑。”


“你的失重反应比正常人要强烈很多,这意味着除非你能通过更艰巨的前庭功能训练和失重超重训练,不然,在空间站的生活就会是场灾难。”


Charles希望对方是在吓唬自己,可是,他知道这个人说话有多“耿直”,这让他面对一盘子的美味却食不下咽。他曾以为和Erik共进午餐只会是自己让对方失去胃口,事实证明,他太小瞧对方。


忧心忡忡中,Charles抬头望向餐桌对面的人寻求安慰:“你是我的训练师,你会确保我得到足够的训练,对吧?”


“我能做到这一点,但必须在你愿意听话配合的前提下。”


不管对方是如何质疑的,Charles的确拥有获得三个博士学位的智商,所以,他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在沉痛的心情中,他把自己餐盘中的一客提拉米苏放到Erik的盘子中。


Erik的目光依旧毫不松懈地盯视他。


Charles叹着气继续把自己的牛肉递给对方。当意识到对方依旧看着自己,他立即板起脸孔来,立场坚决地表示:“不,你不能得寸进尺,布丁是我的底线。”


“下午我们调整一下课程,到时候体操馆见。”Erik忽然另起话题。他把一个特别坏的消息传递给了Charles。


备受打击的受训人忍不住不甘心地提出疑议:“我记得下午应该是理论课?”


“理论课没有办法帮你抵消掉中午摄取的高热量。”


“……所以,这是惩罚?”Charles努力推敲整件事情的逻辑。


他的猜测收获Erik一个带着丝轻视的不满眼神。“如果你娇气到能把一个合理的课程调整当做惩罚,那为什么还要上太空?要知道,太空旅行虽然说出去很炫,但绝对艰苦。”


“我想要上太空不是为了‘说出去很炫’,”Charles为自己辩护,“我从五岁接触无线电,后来听到……”本能的倾诉在提及最不可思议的部分时停顿了一下,Charles从来不介意与人分享自己的故事,但为了避免被质疑,他略过不必要的部分,“后来我开始热爱太空探索,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随便列举航天史上的事件,我能立即告诉你事件年份,关键人物。我在肯尼迪航天中心观看过好几次奋进号的发射过程,熟悉到能告诉你中心里所有餐厅的位置以及哪家的主厨更棒。”Charles检视着自己的声明是否有足够说服力,为了追求完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星际迷航》的粉丝。”


Charles整个演说的过程中,Erik一直享用着原本属于Charles的提拉米苏。在《星际迷航》的话题中,他咽下最后一口甜食,然后放下餐具。


“下午体操馆见。”训练师说着端起自己空掉的餐盘离开了餐桌。他没给Charles纠结究竟是要布丁,还是要一个比较轻松下午的时间。


Charles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的大门,紧接着,他立即低头查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肚子的确有一点点小赘肉,但他并不胖!如果他能够再高个几英寸,就会显得更加不那么胖了。


……好吧,他没有办法再高半英寸。他都二十七岁了,已经有整整十年被卡在这个令人不快的身高……


心思百转千折着的Charles入神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布丁,最终,他痛下决心——


布丁是他的底线!


 


摄取了足够以上热量的Charles在走出餐厅的时候决定趁着下午的训练开始前,首先走走路消耗一下能量。


然后,他在广场边结交到了训练中心的第一个朋友。


他的朋友名字叫做Alex Summer。那时后者正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广场的白鸽精准地将排泄物投掷到了他的额头上。恰好目睹的Charles忍住笑将纸巾递给差点没从长椅上蹦起的人。要知道,他真的是花了大力气才忍住笑的,不过,这番辛苦也算有收获,相互介绍后,Alex立即将Charles收纳至自己的好伙伴集合。


“Charles,知道吗,你可是我们训练中心过去一个月里最受欢迎的人物。”


为了寻找到作案白鸽,Alex陪着Charles一起漫步在广场中央道上。不知道是天生话多,还是为了化解之前的尴尬,面对更善于主动发言的Charles,他毫不逊色地漫天闲聊着。


Charles只试过在酒吧广受欢迎,在一个训练中心被欢迎,这听起来真古怪。“我该说受宠若惊吗?”他不确定地问。


Alex笑着回答:“当有着你证件照的文件被放到内网后,几乎所有的女性训练师都想当你的私人教练——顺便说句,还有两个男训练师也蠢蠢欲动。”


并不是说Charles真以为那两个男训练师中有一个叫做Erik Lehnsherr,只是,身体总有不听从理智的时候,这让他下意识紧张着追问:“所以,为什么最后会是Erik?”


Alex耸了耸肩:“我们的人力资源经理就是那么恶劣,越是想要的他越是不给,越是不愿意的,他越爱强迫。”


Charles认为自己对这一情况并不意外,可是,显然他还是不自觉流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因为原本随口回答的Alex在看到Charles的神色后慌慌张张地试着挽回。“这不是针对个人的。Lehnsherr这个人,他看不惯的东西简直数不清。”


Charles赞同地点头:“例如我。”


Alex同情而遗憾地注视向Charles,“其实,我觉得这或许是嫉妒,所以你千万别太在意了。”


“嫉妒?”


“这么说可能对Lehnsherr不公平,但我想,Lehnsherr应该的确会因此不好受。”


Charles不得不引起注意:“为什么他会不好受?”


“你知道Lehnsherr从来没有上过天吧?”


“我知道。”第一次收到自己训练师资料的时候,Charles就了解过对方所有状况,而昨天亲眼看到对方后,晚上睡不着觉的他又对着对方的文件发了好一会儿呆。


“Lehnsherr小时候是那种梦想要上天的小孩。就和那些励志电影演的那样,为了当宇航员他特别努力,就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登上太空。可惜,等他好不容易报考成功,一个新的政策出台。因为Lehnsherr的变种能力有可能影响航天设备的精密仪器,所以,他被剥夺了成为宇航员的资格。”


“这不公平!”Charles脱口而出。通常他不会任自己如此情绪化,但这时候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尖锐。


Alex遗憾地叹气:“这的确不公平。Lehnsherr想要去太空,结果,不得不留在地面上给那些可能只是出于好奇想要体验宇航员生活的客人当培训教练。训练师一般都只是监督帮助游客体验各种设备,你是Lehnsherr第一个将真正上太空的受训对象,我想,这对他来说也挺艰难的。”


Charles开始愧疚起来。“或许我不该吐他一身的。”


Alex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你吐了他一身?”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希望自己能亲眼看到。”


Charles畅想了一下未来。除非Erik真的能记住每次都离他远远的,不然他大概还能吐对方几回……


他猛地跳了起来。有根针扎了他一下,那根名为“他快要迟到了”的针。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聊得居然忘了时间的!我的训练要开始了!和你聊天很愉快,Alex,回头见!”在仓促的道别后,Charles匆匆往大楼的方向跑去。


——顺便说一句,其实他知道是怎么会忘记时间的,因为至少他知道此刻自己满脑子都是Erik的故事。


 


4


Charles觉得自己没迟到。对于英国人来说,一分钟是误差,不是迟到。


可惜,德国人的想法大概不一样。要不,就是Erik在刚才遇到了特别的糟心事,因为,当Charles赶到体操馆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张比起平时就已经足够不高兴的模样还要凶残的脸孔。


“我很抱歉迟到了一分钟,我的朋友。”Charles一边喘气一边道歉。


Erik沉着脸上下打量他:“你确定自己之前通过了体能测试?从广场跑过来只有一点路,你却喘得就好像刚刚被狗追了十条街。”


“这不是因为我体能差,只是,我以为如果假装喘得厉害些,你会更容易原谅我一些。”


才怪。他就是跑得喘不过气了,只剩下仅有的一丁点儿力气用来狡辩。等等?Charles忽然想起:Erik是怎么知道他之前在广场那里的?


如果不是正在用嘴吐气,他会那么问的,可惜,在他的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之前,Erik已经专注向折磨人的训练项目。


“鉴于你不会游泳,不会滑冰,不会翻跟斗,我们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弹跳网练习。”训练师直入主题。


Charles很惊讶。“事实上,我也不会弹跳网的运动。”他记得当初填表格的时候,所有运动项目他都打了叉——顺便说一句,这一定是表格的错,如果上面有象棋这一项运动,也不至于使他的表格显得那么难看。


面对Charles的质疑,Erik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带嘲弄:“社交能力并不能帮助你在空间站生存,你得学点其他什么。”


Charles不太明白对方这突如其来对自己社交能力的“恭维”是怎么回事,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在决定接受命运前做最后的挣扎:“我们必须学弹跳网吗?我以为游泳滑冰什么的可能更容易一些。”


“如果你一定要每一次都讨价还价的话,也许你应该先考虑看看是不是干脆放弃上太空的计划。”Erik毫不客气地说。


如果在一小时前,Charles一定会拿出自己大学参加辩论队的口才来从四个角度,三个维度抗议Erik对自己的苛求,但此刻,想到对方经历了比自己所将面对的训练还要艰难无数倍的课程却没有办法登上太空的事实,所有的反驳之词都消融在唇边。


“抱歉,为表现得就像一个被惯坏的孩子。”Charles在短暂的沉默后轻声说,“我知道我该拿出一些觉悟来。我会努力的。”


他得到Erik一个古怪眼神的观察。


“我们现在开始吧。”Charles鼓起勇气。他希望他的勇气足够让他爬上弹跳网。


 


五分钟后,Charles算是知道为什么Erik从游泳滑冰等各项运动中选择了弹跳网。


因为,无论是游泳还是滑冰,当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能停下。可是——


弹跳网根本停不下来!


“你应该先教会我怎么落地!”Charles一边在弹跳网上不停蹦着一边大声喊道。


“蜷曲身体,脚尖用力,往前翻个跟斗。”Erik要求,接着又说:“我想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先教你怎么着陆。”


Charles试着翻跟斗,这让他的脸立即与弹跳网来了个亲密接触。看来他的脸部肌肉弹性不错,因为他又被高高弹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教我着陆,因为你希望我一辈子被困在弹跳网上。”


“调整重心,站起来。”


Erik对着不停用背部,屁股和脸孔着网的Charles进行这压根不管用的指导。


Charles简直有些生气了:“如果我能站起来你以为我喜欢把自己的鼻子给挤扁?”


“如果你认定自己站不起来,我们就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Charles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对的。


他想着自己应该努力看看,就在这时,因为各种狼狈着网姿势而趋缓的弹跳平复了下来。没有等Erik要求,Charles站起身自觉重新开始新的一轮弹跳。


“这一次,你先试着用背部着网,然后重新回到双脚。”Erik说。


不擅长运动的生物学教授至少懂得简单的数学:翻跟斗是360度运动,而背部着网是180度。换句话说,在翻跟头之前,他应该先练习背部着网的姿势才对。


——而Erik却一上来就让他翻跟斗!


“刚才我用脸弹跳其实让你很开心吧!”


“你应该在弹跳网上学习怎么掌控平衡,而不是怎么高声叫喊抱怨。”


“你得允许正常人在接受拷问的时候高声叫喊!”而Charles敢保证,这是拷问不是训练。他的背部重重着网,但在弹起后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不继续往后仰。


……好吧,背部练习看来也不比翻跟斗简单多少。


“你的背部必须在着网的时候用力。”


“这不可能!你干嘛不干脆让我用我的背部打个绳结?还必须是蝴蝶结!”


“用你的手臂辅助。”


Charles的鼻子再次亲密接触弹跳网。“你为什么不下周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有两只手。”


“别太想当然了,我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我的鼻子很疼!”


“显然还没疼到让你能站起来。”


“如果疼痛能让人无所不能,现在你已经被揍了一拳……”


 


在整整三小时的训练中,Charles只成功从背部姿态回复到站姿三次。不过,他倒是说了无数句不敬之词。


直至终于稳稳站在地面上——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地上以毫不雅观的姿态坐了好半天——Charles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无礼。


“我很抱歉,Erik。平时我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会那么不讲道理的乱发脾气。”Charles局促地说,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他不禁羞愧地涨红了脸。


平时诸多挑剔的Erik这一回倒不以为意:“只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作为生物学教授,Charles简直无言以对。他只能庆幸对方没有再次质疑他的三个生物学相关博士学位是哪里来的。


“说起来,我终于学会了着陆,我觉得,我已经掌握到了一定的技巧。”努力转移话题的人顺便给自己刚才的糟糕表现缓颊。


Erik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别欺骗你自己。你在运动方面毫无天分。”


对于Erik一如既往的“诚实”,Charles只能逆来顺受。


“好吧,我的确不擅长运动。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差一天里继续忍受我的笨拙。那么,今天就到……”Charles正打算说完道别词回房间检查一下自己的手腕。刚才他一个用力不当导致到现在那儿都很疼。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完自己的台词,Erik已一把抓起了他扭到的右手。


“你能动吗?”Erik的目光盯着Charles的手腕问。


“能动。”


“动一下。”


“不行。”


Erik不满地指出:“两秒钟前你说你能动。”


Charles分不清更蛮不讲理的那个人是谁,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拥有逻辑:“我能动,但我会疼。”


“如果那你真的会疼,那就说明你不会沟通。我以为你的社交能力很不错,但你却不知道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手腕的伤?”


Charles不想大惊小怪的,可他没能忍住:“你为什么反复夸奖我的社交能力?”


Erik嫌恶地皱眉:“我没有夸你。”


Charles只能认为对方的英语学得太死板。“我知道你在嘲讽我。你为什么反复嘲讽我的社交能力?”


“你的手究竟有多不疼,让你盯着这么无聊的问题紧紧不放?”


想了一下,Charles老实回答:“不动的话不疼。”


Erik终于放开了Charles的手腕。“跟我来,为了确保你后面的训练项目,你必须先去医疗室接受检查和治疗。”


Charles不认为自己需要治疗,但他认为Erik多少是关心自己的,于是,他乖乖跟上,并开心地说笑:“只要你保证他们不会给我打针。”


“我不能保证。”


……好吧,Charles没那么开心了。


径直以自己的步伐速率往前走的Erik在注意到Charles被远远落下后放缓了脚步,他迟疑着回头看了Charles一眼。“你必须在每一回的训练项目中都受一次伤吗?”他问。


Charles心有戚戚焉。“我正希望千万别养成这个惯例。”


“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Erik忽然问。接着,看起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发问。


当然,他没有机会收回自己的问题,因为Charles的反应总是那么快——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虽然训练比我想象中艰苦很多,但为了能够去往我最想去的地方,一切都是值得的。”Charles真诚地回答,他忽然想到,“而且,也不是说训练只有痛苦和不幸,其实还是有发生让人愉快的事情的。”


Erik不自觉疑惑追问:“什么愉快的事?”


Charles通常不是那么“耿直”的,但他被Erik言传身教了一天,导致他变得陈恳又坦率:“例如说我吐了你一身就很让人愉快。”


 


5


Charles不知道为什么医生会那么小题大做,他的手腕又不是断了,结果,在接受检查后被医生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唯一幸运的是,他不需要打针。


等到第二天,Charles发现了另一件幸运的事。


因为右手不方便动,他的训练课程被安排在小会议室听Erik私人授课,学习一些理论知识,以及诸如如何进行清洁口腔之类活动的动作要领。


从中Charles了解到:首先,如果他在空间站和Raven视频通话,整个宇航局都会看到;其次,在空间站最好不要流眼泪;再次,Erik牙挺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比一般人的牙要多。


灾难发生在第四天。连续两天只需要托着下巴看Erik那如雕刻师杰作的脸庞,危机意识消退得很快,所以,当这个上午Erik把Charles带到不同房间的时候,后者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一台转椅。


“哇哦,这看起来真酷。我只在电影上见过。”Charles假装Erik只是带他来参观。


这一策略并不成功,Erik转头望向他:“坐上去。”


“我的朋友,作为一位训练师,不得不说你在礼仪方面有所欠缺。也许下回给出任何指令时,你可以使用‘拜托’‘请’之类的用语。”


“‘请’不要每一次都像不愿上学的小孩那么耍赖。‘拜托’你现在立即坐上去。”


Charles有些不高兴。并不是每回都想要耍赖,只是,他希望得到一些鼓励的回应,或者仅仅简单的一句“这不危险”的保证,但显然,这些不是他能从Erik那里获得的。


“我会坐上去。”他闷闷不乐地回答,“顺便说一句,我从来没有不愿上学过。”


Erik默默观察着他坐上转椅。在过来帮忙检查固定装置的时候,他看了下Charles的眼睛。“这和上学一样安全。”


Charles一点都不相信这一陈述,但这并不表示这句话不受用。事实上,后来Charles一直记得Erik是用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当然,紧接着的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应该相信。


 


当Charles终于步出转椅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需要一台轮椅。


他恨Erik。这个男人还骗他说这不是拷问,可实际,中间停下休息的时候,他几次告诉对方自己不行了,但每一回对方都冷漠着一张脸以“你行的”为由毫不留情驳回他的哀求。


“如果我还有力气,我会吐在你身上的。”Charles真心实意地那么告诉正扶着他往一旁椅子走过去的Erik。


隔壁控制室操作设备的红头发男孩走过来帮忙一起把Charles安置在椅子上。当Charles落座后,Erik站在他的左边,红头发男孩站在他的右边。然后,Charles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可控地往左边倾斜。


“现在地球对于我来说有个倾角。”Charles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其实是实话。即便他想念刚才Erik扶着他时身体传来的温度,地球的重力对于他来说是货真价实的双螺旋方向——他真惊讶自己居然也有不喜欢双螺旋这个完美结构的一刻。


“这只是位觉感受器让你产生的错觉,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红头发男孩安慰Charles道。


说实话,Charles不认为自己需要别人来给他上生物课,但“过一会儿就好”这种说辞被轻缓说出,莫名能抚慰他的神经,这让他在注意到Erik正不自觉躲远以避免被自己靠到的行为后,都没有太多的愤怒情绪。


“谢谢你。”Charles抬头对红头发男孩说,用力所能及的明快笑容说笑,“我已经原谅你刚才操纵那台魔鬼机器折磨我了。”


Erik总是冷漠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带着格外的生硬感。“Xavier教授,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办公室继续昨天的课程。现在,失陪了。”


Charles看着Erik离开的背影——准确地说,他尽可能看着,实际很难对准正确的方向。他猜是转椅把他的脑子给转坏了,以至于忽然有一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他一定让自己看起来很悲惨,因为红头发男孩同情地小心开口:“我很抱歉,Xavier教授。其实刚才我想把转椅的速度调慢的,但Lehnsherr先生能控制金属,他控制了旋钮。”


Charles努力消化这一情况,这一会儿,他真心觉得自己悲惨了:“所以,Erik就是想要折磨我对吧?”


红头发男孩赶紧摇头:“那倒不是,他使用的是正常的档位。”


“但你想把速度调慢?”


“我觉得你叫得有些凄惨。”


Charles惊恐地抬头,“什么?我尖叫了?!”这下Erik更加觉得他是个娇气软弱的无用之人了。他抑郁地想。


红头发男孩努力寻找着台阶:“这很正常的。你看,如果你在游乐场里玩过山车或者跳楼机什么的,你当然会尖叫。”


Charles从来不玩过山车和跳楼机。他只在游乐场尝试过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由于旋转木马转得他头晕,在第一次尝试之后,旋转木马也从“Charles Xavier所能够进行的活动”清单中删除。


“我是不是比正常人更加不适应这种训练?”Charles叹着气问。


红头发男孩大概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因为他尴尬地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很好,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Charles努力让自己恢复情绪。“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Sean,Sean Cassidy。很高兴认识你,Xavier教授。”


“拜托请叫我Charles。”


Charles终于成功抓住了Sean伸出来的手,他还没来得及与对方完成一个握手,Erik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望见对方去而复返身影的Charles吓一跳。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表,生怕自己又一次迟到。


说起来,实际Charles并不是那种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平均每个月里,Charles大概都能迟到个一回。有时是私人约会,有时是工作会议,他还曾经两次上课迟到。最主要的受害人Raven曾经对他表示了谅解。“你天生长着一张做错什么事都会被原谅的脸,所以没人舍得好好给你上一课,好吧,我想你总迟到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错。”Charles试着在实验室安装智能时间管理应用,在起不到太大作用后决定认命地好好利用自己这张容易被原谅的脸——直到他遇到Erik。


他的脸显然是不管用的,希望守时至少能让Erik看到他身上还是有那么一点长处。


这一回,他没有迟到。时间才刚过去十分钟不到,这让Charles不觉好奇望向重新现身的训练师。


Erik的目光快速扫过Charles和Sean还互握着的手,然后用最常见的仿佛对整个世界不满的表情对Charles说:“我调整了上课的地点,所以过来通知你。”


Charles简直受宠若惊,他认为Erik没有必要如此操劳地亲自通知:“其实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的朋友。”


Erik微微恼火地看他:“如果我带了手机,我还需要那么麻烦地特地折返回来吗?”


铃声在这时响起,从Erik制服上衣的口袋中。


 


Charles茫然看着堪称震怒的Erik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你为什么不早两分钟打来?!那样我就能知道原来我找不到的手机在口袋里!”看也没看屏幕就接通电话的人第一时间向听筒怒吼。


Charles偷偷对Sean说:“我真希望通话另一端是你们的上司。”


“我向你保证,即便是我们的上司,Lehnsherr先生也不会收回只要他觉得合理的斥责。”Sean极其小声地在Charles的耳边回答。


他的说明让Charles更为Erik的“耿直”性格所倾倒。唯一让Charles有所质疑的是,“只要Erik觉得合理”的事情,总觉得应该合理不到哪里去。


 


并没有避开Charles和Sean的Erik在简单通话后很快挂断了手机。他抬手看了下自己的手腕——以为自己没有带手机的人倒是的确没有带手表,但这并不影响他作出正确的时间判断。“二十分钟快到了,Xavier教授,请跟我一起去调整过的教室。”


Charles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觉得身体依旧有些飘,但地球那变幻莫测的倾角似乎消失了,这让他成功朝Erik的方向走过去。


“Sean,和你聊天很愉快,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向Sean道别后,Charles匆匆跟上已大步往外走的Erik。


 


6


在这天的晚餐时分,想好不要多打扰Raven的Charles还是忍不住给妹妹发送了消息。


C:你相信吗,我得到一个和Erik的约会。


R:快给我说说。


C:保密。我能告诉你的是,运动,夜晚,惩罚。就这些关键字。


R:老天!你在向你的妹妹暗示黄色笑话,你还是我的哥哥吗!


R:你绝对是乐昏头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这个下午Erik再一次抨击了Charles的运动能力。


“我还是擅长一些运动项目的。”Charles发誓这不是自己的狡辩。


可惜,Erik对此毫不买账:“别告诉我你擅长跑步,要知道,你只是擅长在跑步后使劲喘气。顺便说一句,社交不是运动项目。”


Charles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训练师因为太不善社交导致总盯着自己的特长加以攻击。他想了一会儿,找到了自己真正擅长的运动:“我会下象棋。真希望你也会,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棋盘上好好修理你一顿。”


“你应该在说大话之前先考虑看看我恰好会下棋的可能性。”


“……所以,你会下棋?”


Charles吓了一跳。他说大话的行为居然被对方识破了。最可怕的是,搞不好对方真的会下棋。


“很遗憾,我会下棋。”


Charles乐观的想,搞不好对方的棋艺不怎么着。“如果这是你应战的表达方式,我们可以约一个时间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我每个晚上都有空。”


“那么就今晚?”这么说的时候,Charles就已经打定主意回头要告诉Raven这个喜讯。


Erik点了点头。“今晚也好,这样,明天你就得六点起来晨跑了。”


Charles没听懂:“晨跑是什么?”


“就是在早晨出门跑步的活动。”


Charles实在分不清那么回答的人究竟是幽默感古怪还是逻辑古怪。


“……你真的认为我连晨跑的定义都不知道?”


“我甚至怀疑你连早晨的定义都不知道。我们的课程八点半开始,你总是八点一刻匆匆忙忙到餐厅用早餐,你知道八点前的时间点是几点吗?”


“七点。”Charles在脱口而出后不由唾弃自己那么积极回答这个白痴问题的行为究竟有多白痴。


Erik显然和他有同感。因为Erik和他一样,对于他的反应无言以对。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Charles振作精神假装泄露自己有多白痴秘密的事件没有发生过。“所以,晨跑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下棋输掉的人得有惩罚。如果你输了的话,即日起你得每天早晨6点起来晨跑。”


“那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你一定要考虑那么多余的事,那你可以现在花时间想想对我的惩罚。”


Erik简直是打开了Charles的潘多拉魔盒。关于惩罚Erik,Charles能想出无数种方案。


所以,他必须慎重思考,好好取舍。“让我先把我的想法藏在脑子里,这样,等你输了之后,你会更加害怕自己可能面临的惩罚。”


那时候,Charles情绪激昂,并且无比快活。十几小时以后,用更精准的说法——第二天的清晨5点55分,Charles痛苦地关掉闹钟。因为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他总算没有再睡过去。


六点整的时候,Charles在宿舍区的主干道上遇到Erik。


“你不会特地来检查我是否晨跑吧?”Charles瞪大要睁开就已经很艰难的眼睛看对方。


Erik显然认为他的问题是无聊且毫无道理的指控。“我一直有晨跑的习惯。”


Charles努力消化这个消息——


也就是说,接下来每一天Erik都能顺便监督,让Charles跑不掉晨跑的惩罚?


不过好消息似乎是,Charles每天都会和Erik一起晨跑?


面前,Erik低头嫌弃地看了看Charles的脚。“你知道你的左脚没有穿袜子吗?”


“……我当然知道。”Charles硬着头皮回答。他庆幸Erik的变种能力是磁场而不是心灵感应,不然,Erik就会知道,他已经把Charles给逼迫成一个职业骗子。


“我们可以开始晨跑了吧?”Charles趁着对方还没发现他衣服扣子也系错前赶紧推进进度。


Erik不赞同地瞥他:“在晨跑前你应该先进行一些热身运动。”


Charles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说:“要知道,我在大学学的是生物,而不是体育,所以,我有充分理由忘记热身的事。”


“现在,跳起来。”Erik发出指令。


 


Charles曾以为自己在之前的好几个月里的确进行了卓有成效的体能训练。Raven警告过他,“如果你没长得那么惹人怜爱,那么那些训练大概还能有点效果。”但当时,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通过施展魅力来逃脱严格的训练。


……好吧,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当Charles被套圈的时候,从他身边经过的Erik看起来依旧身形矫健,精力充沛,而与此同时,Charles只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


他跑够了。Charles痛下决心。他放缓脚步往旁边的长椅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下。


Erik跑了回来。Charles做好挨骂的准备,并且告诉自己要勇敢反抗,坚决就那么坐着不再跑步。


“剧烈运动后别直接坐下。站起来走一走再休息。”Erik原地保持着步频说。


这真是出乎意料,Charles张嘴结舌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的内心充满感动:“你不是来逼迫我继续跑步的?”


“赶紧站起来。”


Charles双手撑着椅子努力站起,右手手腕的微微刺痛让他这才想起自己的伤。Erik没放过他小小的粗心。“我让你站起来,而不是让你折腾自己受伤的手腕。”


Charles没办法忍住微笑:“你再怎么凶巴巴的嘲讽我也掩饰不了你是个充满关爱的好人。”


“如果你到太空站发现自己因为准备不充分而病了之后不会追究我的责任,我也不会那么多管闲事。”


“你说真的?”Charles斜睨着问。


生物学教授明察秋毫得一分!Erik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我要先回去洗澡了。”Charles没有趁胜追击,在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我们八点半见。”


“别又迟到了。”Erik干巴巴甩下这么一句台词后跑开,把愤愤不平的Charles独自留在了原地,让后者根本没有机会辩解这几天来自己只迟到过一次,根本不该被Erik如此耿耿于怀。


 


这是来训练中心的那么多天里,Charles第一次在正常时间来到早餐的餐厅。


他的运气真不错,这两天正想要找的人恰好坐在餐厅最醒目的餐桌边。那个人是Alex,Charles在训练中心结交的第一个朋友——顺便说一句,现在Charles的朋友清单已经有一长串了。


Charles匆匆拿了一些薄烤饼便来到Alex的对面。


“嗨,Charles!看到你没缺胳膊少腿真好!”见到Charles,Alex边打招呼边庆幸着说,“整个中心都在传被Lehnsherr折磨得很惨,昨晚我还想去探望你,可惜你不在房间。”


他当然不在房间,那个时候他正在传说中折磨他很惨的人的房间里。


Charles想了一会儿,确认着问:“‘整个中心都在传’是一种修辞手法吗?”


“不是修辞,就是陈述。”Alex笑起来:“赶紧习惯这种明星待遇吧。能花两千万旅行的人即便是秃头,这也足够让人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兼职狗仔的工作人员。”


Charles挺起背来严肃地阐述自己的立场:“我的家族没有脱发的遗传基因,我不会秃头的。”


Alex讶异地眨了下眼睛。“好吧,”他说,“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不秃头的教授。”


“事实上,Alex,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Charles并不想过多强调自己头发茂盛的事实,在内心的自我肯定之后,他很快转移向正题,“我查看了所有相关的国家现行法律和国际标准,对于变种人从事特殊行业的规范并没有明确禁止变种人成为宇航员,之前你说的Erik无法上太空的规定,是NASA自己的吗?”


Alex在深入思考前点头:“这让人恼火的限制在NASA的一级管理文件中规定。值得一提的是,同一份文件中还有竞业限制:所有人只有在离开NASA十年后才能再从事同一个行业——要知道,航天领域在十年缺席后,无论是搞技术的还是做工程的或者是宇航员,都没有办法继续保持自己在这个行业的足够生命力。总之,就是这份两年前升版发布的文件让包括Lehnsherr在内的不少变种人连寻求退路的机会都没有。”


“两年前是谁组织升版了这份文件?”


“William Cooper,当时宇航局的常务副局长,现在的局长,一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说到这里,Alex终于有机会稍稍考虑这突如其来话题出现的逻辑,这让他在Charles开口前首先好奇询问,“话说回来,Charles,你这是在关心Lehnsherr的事吗?你居然还特地去查了国家法令和国际标准?”


Charles当然是在关心Lehnsherr,不过,他郑重向Alex着重强调了自己那么做的另一半原因:“我只是在关心变种人的权力。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公正的规定,你们应该有人站出来做些什么。”


Alex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如果我知道Cooper住哪儿,我会站出来那石头砸他家的窗户,但除此以外,大概拿这个文件没办法。”


“当初,有多少人是支持这一提案的?”


“总之有超过一半以上的老头们。”说着,Alex再次将狐疑的目光打量向Charles,“你该不会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吧,教授?要知道,不管怎么说,局长有一票否决权,而没人能改变Cooper这个老顽固的想法。”


如果无法在一开始就相信自己能成功,做任何事都失去了意义。“也许我和Cooper局长可以比比究竟谁更顽固。”


 


7


Charles认为Erik是个情绪变化多端的人。说出去大概没有人相信,但这是事实。


作为记性很好的人,Charles敢保证今早和Erik一起晨跑的时候,后者心情不错。但仅仅是过了一个早餐时间,八点半在办公室与Erik碰头的他得到的却是对方看起来愤懑又不快的脸孔。


“我想我没迟到吧?”Charles眨着眼睛说,希望能以此提醒对方别如此凶巴巴地面对无辜的自己。


Erik愤愤瞪了他一眼。“要被宠坏成什么样子,你才会在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之后还以为自己理应得到表扬?尤其在你磨磨蹭蹭花了近一个小时与人闲聊用早餐,然后在最后一秒来到这里的情况下。”


Charles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遭到这么一番毫不客气的抢白。说实话,他能理解Erik每次见到他时内心的不满和一些也算合乎逻辑的敌意,这让他总是能轻易谅解对方那些介于出言不逊和率直真诚之间的所有台词。然而,这一次的情况不同。这一次,Erik简直蛮不讲理,尤其在才用晨跑给了Charles一个愉快的清晨的情况下。


——为什么要那么快剥夺他以为自己和对方关系有所缓和的快乐感?


Charles不自觉沉下脸。“而我也想知道,一个人要被宠坏成什么样子,才会在面对一个只是想要表达友善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乱发脾气。”他很少用那么冰冷讽刺的语气说话,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显然,Erik也没有比Charles更大的胆子,他同样被Charles说得愣住。接着,前者仿佛从什么状态中清醒过来一般,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表情开始透露出带着一丝愧疚的局促和茫然。


Charles的内心在第一时间就软化了,他知道只要对方道歉,自己就会立即接受。不过,在对方开口之前,他不想提供对方任何自己永远会无条件忍受对方的错觉……尽管那或许不是错觉。


“如果你真的足够专业,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如果你认为自己做不到,我想,我可以申请更换训练师。”Charles说。


Erik又默默盯着Charles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对不起,”最终他说,“我的确是在乱发脾气,而我不应该那么做。”


“你的确不应该这么做。”Charles轻缓下语气回答。


“我只是因为……”Erik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但在能表达清楚心情前,自己先困惑地皱起眉头,他又想了半晌,然后低声说,“这一定是因为我嫉妒你。”


Charles没有接口,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告诉对方自己已八卦地打听了对方很多事。


显然以为Charles不知道自己故事的人继续说下去:“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宇航员。那时,我以为有朝一日我会飞上太空的。但两年前,NASA新的规定让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的我梦想破灭……之后,你出现了。你随随便便就获得了上太空的机会……我就是那么小心眼,在还没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因为嫉妒而生气。”


Erik一定是个极少讲述自己故事的人,他的自我剖析磕磕绊绊着,从来冷静而孤傲的脸上也带着毫无经验的隐约无措感。


Charles再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彻底原谅对方的无礼攻击。如果不是足够的家教让他记住了礼仪,他甚至想要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你不是嫉妒我,我的朋友,你也没有那么小心眼——我知道,其实你只是觉得我不配上太空。因为对你来说,这是神圣的梦想,不是一个只要付了钱就可以实现的旅行。”


Erik讶异地望向Charles。他花了片刻的时间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没有想过你配不上。”


“你没那么想过,但你的确是那么感觉的,对吧?”Charles笑着说。


这回,Erik没法否认了。他总是如此诚实。


“我不想那么自大,”Charles轻声说,“但从小到大,我可能的确在很多发方面比其他人能更轻易获得成功。这或许不是好事,它让我养成了坏习惯,总觉得自己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努力。我知道这个样子的我让人很恼火,不过,Erik,请相信我,我也得到了因果循环的报应。”


Erik下意识脱口追问:“你遇到了什么报应?”


Charles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回答:“我遇到了一个特别耿直的人,他天天拷问我,让我痛苦不堪。”


“我没有拷问你。”Erik闷声说,脸上闪过气恼和忧郁,在些微的踌躇后又补充,“我并不希望你痛苦。”


Charles惊喜地笑起来,“Erik,你没有指责我娇气得把训练当拷问。”他为此装模作样地得出结论来,“这说明你一定已经有点喜欢我了。”


Erik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这是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的模样,让他显得柔软很多,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温柔。他用看似严肃而无奈的表情和带着依稀笑意的声音:“鉴于刚才我蛮不讲理地责问你,我可以让自己在当下喜欢你一会儿。”


Charles见机极快地问:“那你能在下次让我坐离心机的时候缩短时间吗?”


“想也别想。”


Charles真心愉快地笑出声来。


Erik目光柔和地看了他一眼:“但下次你想吐的时候,我可以冒险扶住你。”


“老天,Erik,你真是一个冒险家。”Charles用夸张的惊叹揶揄。


他在这一段玩笑话之后,回到之前的话题——或者说这不是之前的话题,Charles只是忽然想要讲讲自己的故事。


“对我来说,上太空可能真的不是我想为之奋斗的目标,但对我来说,上太空的意义绝对不仅仅是好奇或者说猎奇。”


“我知道,你说过你是一个太空爱好者。”


“事实上,也不仅仅是这样。”


Erik望向Charles:“所以说,你为什么想要上太空?”


“还记得我说过我是个火腿(无线电爱好者)吧?”


“记得。”


Charles有点想要调侃对方居然有认真听自己说话,不过,他的思绪很快沉浸于回忆。


“我从五岁开始接触无线电,期间和不少其他爱好者成功对话。在我六岁那年,有一天我在我的电台前坐下,打开设备……”


 


——CQCQCQ,这里是DHP1754。听到请回答。


——CQCQCQ,这里是DHP1754。听到请回答。


 


——……Charles……Charles?是你吗……


 


作为一个火腿,在那么多无线电波的互动中,这是让Charles印象最深刻的一段。他们实际没有成功对话,Charles只是无意间接受到那段神秘电波,但这却几乎影响了他的整个人生。


“……我知道那应该只是巧合。”Charles向Erik解释自己的立场。正准备用“但是”接着说下去,Erik率先微微皱眉强调,“对,这肯定是巧合。Charles是个很常见的名字。”


“我知道。”Charles说,再一次,他的“但是”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为什么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会让你的人生被影响?”Erik显然认为Charles太小题大做。


Charles认真解释:“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我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不是在我的电台上,而是直接在我的脑海里。”


Erik想了一下:“你是说你的心灵感应能力?”


“没错。我的能力就是在那晚觉醒的。之后有一段日子我的大脑被一团混乱嘈杂的声音和疼痛所困扰,但当时,我第一个听到的,正是那个神秘的声音在呼唤‘Charles’。清晰而真实。”


Erik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这不合理。那是一段无线电波,你不应该用心灵感应的能力听到。”


“是的,所以我假设那个神秘人一边在使用无线电台,一边在心里默默呼喊。”


Erik沉默片刻,再次强调:“那依旧只是一个巧合。”


“真正神奇的事情是我后来发现的。”Charles不明白Erik为什么要那么扫兴,不过,他还有太多说辞可以用来说服对方,“我一直被那个声音所困扰,所以进行了一些调查。我没能从任何民用电台那里获得接收到这一电波的情报,但你知道,那时候全球有很多机构在监听宇宙电波。我无意中发现SETI有一份报告显示他们曾经收到了疑似英语的宇宙电波,那段电波听起来就是我的名字,而时间和我收到的无线电同时。”


Erik终于有微微的动容:“所以你认为那个声音来自太空?”


Charles默默点了点头。


“我想要再次听到那个声音。在地球上,当我放下思想屏蔽去用心听的时候,我只能听到所有人的嘈杂想法。即便那个声音依旧在呼唤我,我也没有办法听到。所以,我想要到一个远离所有人的地方——如果那个声音来自太空,那么,我就去太空。”


Erik脸色阴郁地注视向Charles。接着,他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首先让我纠正,那个声音不是在呼唤你。这个世上叫做Charles的人有无数个。其次,你的故事根本不合理,如果你的无线电台能收到那段宇宙电波,那么,其他的民用无线电台也可以,没道理只有SETI的那种天线才能收到。第三,不管那个声音来自哪里,二十一年过去了,那个声音不可能还在那里。第四,继续不管那个声音来自哪里,但无论如何,那个声音都不可能来自地球人,所以那不可能是英语,而即便外星人的发音系统和我们一样,那个声音在外星人的语言里应该也不过就是和‘Charles’的发音相似。第五……”Erik说到这里顿了顿,“等我想好了,我再补充第五。”


Charles没有办法否认Erik的观点,但让他无言以对的不是对方的缜密逻辑。而是——


“Erik,你太没有浪漫情怀了。”


“……我不觉得憧憬外星人算什么浪漫。”Erik干巴巴地说。


 


在那个时候,无论是Charles还是Erik自己,要明白Erik这番扫兴至极的话究竟是出于何种情绪,都还必须花很长的时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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